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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狗比的戲已經有幾個年頭了,從聲名大噪進軍台新藝術獎的《惡了》,《第五號徵選者》,《山腳下人》到今天的《匡匡人‧硬著陸》,相信經驗老到的看倌都可以發現一條清晰的「狗比公式」。狗比建立出了屬於鬼娃的風格,對創作者而言是件好事,卻也是個危機。

  《匡匡人》講述一個犯罪集團「囚犯子」的故事,他們買低賣高不知從何而來的「匡匡人」從中牟利,但因上游供應商無端漲價,於是集團中的小弟不顧大哥的反對,決定尋找「匡匡人」的製造方式,為此他們彼此傷害,最後所有人都成了「匡匡人」。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題材,但在我看來,卻很可惜的被玩壞了。

  首先是劇中關鍵環節「匡匡人」,這個意象其實非常強烈而且內涵豐富,我們不難想像出好像扭蛋一樣的玩具,或是之前殘酷的方塊貓,但裡面裝的卻是和我們一樣的人類。劇中對於匡匡人的用途說明是:可以當寵物、可以當玩具、可以當朋友、可以當情人等等等。如此看來,他們賣的匡匡人是一個替代品,你的人際關係中少了什麼,你就可以買個匡匡人補上。但在劇中這個可以處理人際之中極多議題的素材卻完全被浪費而扁平化了,它被簡化成了一個「需求」,就好像單單純純是件滿足慾望的商品,只是剛好它是人罷了。這個簡化使裡面所能蘊含的所有人性可能全數消失,使這個最應該可以刺入人性,刺入這個因資本主義而變調的世界的題材變成了一部單調乏味的俗爛戲碼。

  再來談到演員,狗比喜愛起用新演員,喜愛使用集體創作,以教育劇場的立場來看,這是非常難能可貴而值得鼓勵的。新演員需要舞台累積經驗,集體創作則能開發演員的想像力和基本功,加上一個嚴格的導演,對於新演員的幫助會相當大。但這對戲本身而言可能會是個危機。這次的演員肢體靈活度OK,但流暢度和精準度有些不足,常會有生硬和不知道在做什麼的感覺(而且是演員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要做什麼的感覺),口條不夠好,很多台詞不是聲音太小就是含糊不清,能量也不夠強,我坐在第一排正中央都無法被演員的能量「碰」到,那對於後面的觀眾而言,根本就像是在看電視平面了。情緒轉折不夠平順,層次也不夠清楚,角色的內在建立更是嚴重不足,最後這一點對於集體創作而言是一個極大的危機,因為這勢必會使角色推不動情節,只能讓情節帶著角色走。

  導演部分在位置上和器具上的安排有些問題,我相信這是一個技術上難以突破才造成的窘境。因為再怎麼樣不經意,直覺上也應該會讓匡匡人被裝在匡匡裡,而不是只用個繩子套住脖子。利用穿上白鞋子代表人是飄浮的這點也有問題。加上葉大出場販售匡匡人的位置和所謂匡匡人的製造機被擺在一起,舞台上空間的分割、使用和可穿越與否等等幻覺沒被清楚建立等等都造成了觀眾在看戲過程中相當的吃力。我們往往必須用大腦去推理每個劇場元素使用的含意,觀眾吃力,演員也尷尬。

  「狗比公式」說穿了很簡單,它具備了幾個要素:一個重覆性的神秘工作(通常這個工作會有時間性的危機)、一個被挑戰的上位者(通常有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大多是個創傷)、一群對上位不滿的下位者(通常對於上位者的秘密相當好奇)、一個大逆轉的結局(通常真正的被害人就是那名上位者)。在看狗比戲的過程大多是這樣的:我們會先看到那個工作不斷的重覆(通常就有一串「套路」讓演員重覆演練),然後看到角色之間的關係,再來會看到工作上出現的危機,在處理危機的同時下位者開始向上位者挑戰(下位者通常會在這時發現這個神秘工作的某種取巧方式,但被上位者勸阻),之後開始毀滅性的衝突。

  擁有公式對於一個創作團體而言不見得是件壞事(其實賴聲川和李國修的劇本也存在某種公式,只是沒有那麼明顯而已),但重點是這個公式到底是幫助創作者發言了,還是讓創作者忘記了戲劇更重要的元素?《匡匡人》恐怕是後者。「人」被忘記了。我一直相信戲劇是繞著人打轉的,就算是角色可以被抽象化成概念性平板人物的荒謬劇,最終也是在處理人的議題。《匡匡人》將人忘記了,結果就只剩下公式化的劇情、被劇情拖著走的角色還有一群不滿意的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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